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枯黄、残红、浅紫缤纷了整个山谷。随着秋风的雕琢,叶子往往从尖端开始低垂、泛黄、朽颓。一阵风来,黄叶打着旋儿飘落,叶脉像江河的支流般汇聚,当叶梗轻触泥土,便把一季的秋水还给滋养它的大地。
蝶庸谷里最老的一株银杏,枝干虬劲参天,像要抓住流云与飞鸟。树下,一岩微闭着双目趺坐。他已忘却了溪水、明月、朗星、游鱼、山花,也忘却了自己。这种无我无他的境界,达兮仍然体会不到,虽然他已随师父一岩修行多年。
这几天,达兮总是心神不定。他思念自己的故乡,那是一个纯真烂漫的地方,那里的人们有着浅褐色的肌肤和虔诚的信仰。他们的自豪刻在心里,却时时俯下身躯祈祷,谦卑得像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。他们的人生沉静而不枯槁,他们的故事在酥油灯的火苗上栖息,一千年只留下佛陀的记忆。那里有神鹰为逝去的灵魂哭泣,也有静谧的湖水倒映出来世的谜底。
“师父”,达兮微微躬身,轻唤一声。
一岩睁开如童子般清澈的双目,道:“出谷历练一番也好,须知世间情难为情。”
达兮一愣,旋即洞然:依师父的修为,自然早就看透了他的心事。但“情难为情”他却一时难以理解。
一岩双腿一挺,身躯顿时直立,在夕阳的映衬下,显得更为魁伟。
“随我来”,一岩朗声道。随即转身向后山走去。
夕阳透过密密的荆草洒在盘山的石阶上,青苔晕着日影,石阶斑驳得像一把把锈蚀的铁刃横在脚下,漫步而上,犹如“上刀山”。路畔野虫振翅和鸣,使山谷更显深幽。
一岩虽已近鲐背之年,步履仍十分轻快,长袍飘忽间,人已跃登数十级石阶。达兮知道此为师父的甚深功法,名曰:旋天步。此步须在月晦星朗时练习,依天幕中北斗星官的七星排列方位,在地上挖栽七方桃木桩。人于桩上跑过,脚尖甫一点桩头,身即跃起,再点踏下一个木桩。练得几日,天幕中七星排列有变,则略微削尖木桩,再依前法反复练习。如此木桩越削越尖,最后如针尖一般,而习练者仍能轻松点过,方始渐窥堂奥。加上内气吞吐导引,七星斗柄旋摇一岁,功力则增一级。如此数年,“旋天步”才可练成。
达兮习练“旋天步”已有七年,但要跟上一岩的步履仍十分困难。转瞬间,师父已淡出眼幕。待达兮登上后山,一岩已在天玑洞旁等他很久了。一岩之前跟达兮提过天玑洞,天玑洞是蝶庸谷辟谷大师庄蝶庸修炼得道之所。达兮虽心向往之,但没有师父的允许,他也不敢贸然进洞一窥高妙。
“达兮,你要出谷了,师父想让你看看前辈大师是如何修道的”,一岩缓缓道。
达兮低头不语。他知道师父舍不得他离开,他与师父已情同父子。